昏暗的地下室,面容憔悴的女人躺在简易床上,她穿着单薄的睡衣,裤子上,被子上,染着大片的血迹。
两鬓的黑发因脸颊淋漓的汗水粘着脸庞,她手肘撑着床伴,吃力地抬起上半身,惊恐地盯着不远处的婴儿保温箱。
保温箱里,一男一女,他们身上皱皱巴巴的还染着胎脂,不谙世事地睁开双眼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世界。
“姐,你看,这两个孩子多可爱啊,果然父母的基因尤其重要。”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二十出头,站在育儿箱前,屈起的指节敲了敲育儿箱的透明玻璃。
“顾瑾,你放过孩子,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,算我求你……”床板上的女人无力地恳求,声色因产子力竭而沙哑。
叫顾瑾的女人回头,一张娃娃脸,双眸澄澈浮出一丝不解,“这好像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吧?姐。”
一声声的“姐”,女人只觉得毛骨悚然,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落,“顾瑾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,你要这么对我?”
她身体止不住颤抖,过于消瘦只剩皮包骨,仿佛随时都会散架。
一年了!
整整一年了,她被自己双胞胎妹妹囚禁在地下室,怀胎十月,直至生子,从未见过一米阳光!
“姐,你别害怕。”顾瑾浅浅笑着,贝齿如编,纯良无害却说着最恶毒的话,“我这就送你下去跟父母团聚。”
话音落下,她捡起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,步步紧逼靠近床边。
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顾瑾,我是你亲姐姐!!”
“亲姐又怎么样?谁让你不知好歹!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厉承宇的!是你,是你横插一脚!凭什么,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他的爱!你去死!只有你死了,他的眼里才会有我的存在!”
锋利的刀子提起又落下,一刀刀落在她脸上,腹间,她甚至能听到骨肉分离的声音。
“不要!顾瑾!好痛……”
“不要,不要……”
血,都是血。
“陌然,陌然,醒醒!”
是谁?
是谁在唤着她的名字?
“顾陌然!”
一声厉喝,顾陌然猛然惊醒,入眼是满天星的夜灯,是公寓楼的卧房。
“陌然,你又做噩梦了?”男人温煦的声音在耳畔绵长,他的手贴着她脸颊,擦拭去因噩梦泛出的冷汗。
顾陌然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,他穿着丝质睡衣,小麦色肌肤,桃花眼里噙着担忧。
“秦大哥。”顾陌然三魂七魄归体,缓了缓心神坐起来靠着床头。
秦致远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,柔声安慰道,“都过去三年了,没事,别怕。”
捧着水杯,顾陌然仍旧止不住发抖。
三年,这个可怕的梦境总是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寝食难安。
怎么可能忘?
不论是心底伤痕,还是如今这张伤痕遍布丑陋的脸都在提醒着她,她死过一次了,而且,还失去了刚出生的两个孩子!
秦致远抬手压在她额头,叹了口气,“发烧了,睡不着的话,我送你去医院,上次的安定药正好见底了。”
“谢谢你,秦大哥。”
坐上车,顾陌然始终偏头望着窗外,不经意正视前方,总会不自觉地与后视镜里的自己目光相接。
镜子是不会说谎的……
女人生着一张娃娃脸,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单单脸颊就好几道似蜈蚣一般的疤,额头更是一片烂肉凹凸不平。
丑,是伴随着她磨灭不去的阴影,哪怕不必关在地下室,这三年来,她除了出门看病,基本上不敢站在太阳底下。
她是有想过揭发顾瑾的罪行,可当她醒来,铺天盖地的全是顾瑾和厉承宇的婚讯。
他们结婚了,厉承宇移情别恋,再加上她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,哪有勇气出现在深爱的人面前?
往事暮暮,顾陌然回味中出神,不知不觉,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。
秦致远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,并体贴地送上口罩和帽子。
若非浑身是血的她遇到了秦致远,若不是秦致远心肠好,她恐怕早在三年前就见阎王了!
挂号,排队,拍CT,至始至终,顾陌然下意识地避开别人的身体接触和目光。
诊室内,医生看了看她,又看CT照,面色骤然凝重,“顾小姐,你胃部有明显的阴影,初步怀疑是肿瘤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胃癌,建议您进一步筛查……”
胃癌?
医生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,瞬间让顾陌然呆若木鸡,身体宛如坠入冰窖,寒意涌向四肢百骸。